栗深林兮惊层巅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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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澄桑】雷惊鸿 2

原著向高魔paro
迦楼罗澄×摩呼罗迦桑
■生子注意
本章与上一章时隔一年多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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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二章 不净世上

废黜仙督的提议一出,清谈座上哗然荡开涟漪。聂怀桑敛起的折扇悬在唇前,齿间淤一口温暾茶香,目光顺着低俯眉睫专心致志地塌下来,渗进墨脚乱轧的扇侧。

现如今四大世家,金凌初掌兰陵,压不住底下翻腾的旧老与附属频频反对,他自己却是对这么个职务一以贯之无谓,消极得很。成功夺了他舅舅此代最年轻家主的殊荣使这小公子怨怼逾深。金光瑶之死终究是坎,他眉眼太青嫩,只通透一半,无处责怪,却总忍不住对名利之事心怀忌惮。蓝曦臣封棺大典之后便足不出户,他本半世仙骨,如今世上挂碍一下子烟消云散大半,教太浓浊烟火人气熏得喉头喑哑,遂不愿与这尘世再置辩半分。至于江氏,他想到江澄,目光蝴蝶一样簌簌扑回席间,正看到那人捻盖推开茶汤上丁点浮沫,兀自去看心不在焉的金凌,眉头蹙起,在雾气腾然中冷眼观局。

莲花湖上雾雨婆娑。原来只要一盏热烫的茶,便可将他与这汲汲人尘屏开甚远。

除却燕居莲花坞时,江澄向来箭袖束冠,是以衣冠散漫时看出的几分柔软委实难能可贵。聂怀桑收了目光,折扇在手心与空中又走了一个来回,人发出微不可闻的一声叹息,然后骈四俪六地陈起利弊。

茶又走过一巡。兰陵式微,姑苏隐逸,云梦……不会与我为患。他目光偏错几分,蓦然撞上抬眼的江澄。

江澄……向来不屑此般。

聂怀桑收走那一段目光,一丝笑还勾在嘴角。

其余诸家,盟而不坚,自有勾心斗角处,不足成势。


这一日的清谈会散后,清河作为东道主自然有设宴款待。旧时金鳞台上歌舞升平,而今不净世内却只不咸不淡地摆好了考究的筵席,此间主人正襟危坐,高执卮酒道:“在此还容聂某先行告罪。诸位清明,素知我不净世内演武刀兵之气重甚,唯恐惊动先辈,便不行弦歌奏乐之事了。仅备简酒陋席于诸君,聊胜于无,承蒙不弃。——实在赧颜。”言毕先干为敬,席间又是一番虚与委蛇。

经年而来,瞭望台的益处为世家有目共睹,早先有所微词者亦在聂怀桑头几次显山露水中淡了口舌。蜗角争名,恶居下流,一切骂名悉数归于观音庙内那口棺。聂怀桑保留了这批金光瑶一力督办的工事,折扇后的笑眼接住滔滔阿谀,往眼底,越发无悲无喜。

那顶乌纱软帽搁在一片浓郁的纸灰中,连同一两片莹白碎瓷,是从前聂明玦一把火烧尽的东西。聂明玦当时怒极,吩咐过不准收捡,却不知怎的让聂怀桑翻回一两块,如今权当个拼凑的念想,吊唁他逍遥无忧岁月。

酒色明亮,映照出猜不透心肠的各色面庞。早晚再推个禁酒令,谷都辟了还饮什么杜康,满座修行的人与非人,哪来的恁多口腹之欲……聂怀桑醺然,却想到年少时在云深不知处顶风饮酒,魏婴一坛一坛地摆上姑苏最好的天子笑,烈酒如缠绕红缨的刀,鹓鶵不饮醴泉水,兴致盈处便翻身上桌,邀他们过来一同行令划拳。紫藤花影子一绺绺地垂在少年冠带上,江澄拿肘子去捅笑成一滩的魏无羡,乌油油小酒坛子便砸到怀间。

十来岁的聂怀桑拆下束发的帻巾,包了一串落下的紫藤花,在江澄倚树而立的地方。他看到莳花落下,走过去时江澄拍掉酒上泥封,提着坛子倒灌一气,挥手间空坛子掷过去,眉眼和唇齿一般莹莹发亮,扑上去要掀魏婴。他二人便趁机过起招来,周围一干年青子弟泛起喝彩声,聂怀桑趁乱捡一串落花。

后来何如?日光透亮,蓝湛把魏婴拖出去骈跪着领罚,江澄又骂骂咧咧把他这便宜发小捯饬回去。他这便想到他从未能有一个知交,哪怕终于零落。

他追着游离的旧事向江澄投去隔了十数年光阴的一眼,他知道江澄酒量很好,仗着疏醉竟微微一笑。

恰巧一个漫无目的的回头,江澄先是皱眉,而后看到不净世的主人嘴唇翕动,无声地向他说道:不如当年天子笑。

姑苏云深,俱是年少。

他转身继续同身旁一位家主攀谈,三两句间酒杯在指缝不停轮转,忽而致歉告辞,捏着那只小盏反身便往那头去,各人自觉都散开一条道让他,殊为轻易地,他站到聂怀桑跟前。

他嗅到一丝桂花香。聂怀桑看着一片翻飞的紫色从嘈杂人群中脱出,将手中未曾停过的杯盏又送出去,遥远一敬,一半浇在手腕衣袖间,酒味腌渍着涓然花气,然后噙着温文笑意,道:“如此,今日便这般了罢。不净世内已洒扫客房,诸位,我们明日再谈。”

他起身去引,微微侧身,拿了干净那只衣袖擦过江澄,“多谢江宗主,”聂怀桑轻声道,“在下不胜酒力,欠奉这半杯,来日再进。”


云梦江氏的客房同聂氏宗主本人的卧室上下毗邻,挨得颇近。清河中夜清朗,江澄振衣而起,推开门走出去,甘旨般的一串桂花香悄然垂下。他足尖轻点跃然而上,站定后抬手,悬于半空,收一段,复又向前,一下推开雕满秋花水鳞的门。




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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